南渡

自己玩

【龙宇】哥哥19

19

这段时间朱一龙的成绩宛如春回大地,竟让爹妈生出了一丝希望。本来都想着毕业之后送去上个什么技校体校算了,现在居然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能考个什么高中了。

寒假伊始,朱一龙就去报了个考前冲刺班,要住宿半个月那种。本来以为会遭到家长的反对,他甚至都想好了说辞应对,没想到他那一贯严格的老爸这回居然丝毫意见都没有,只在听完儿子的意愿后“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反应最大的却是另外一位家庭成员。

朱一龙正做着题,一双旱冰鞋突然被扔到他眼前,他顺着动静抬头,只见白宇背着身理书包。

“不是你要学溜冰吗?”朱一龙将鞋子又推向他那一面。

这鞋期末考之前白宇就问他借了,今天刚考完试,还一次都没用上,这就还回来了。

白宇似乎完全没听见,他好像有理不完的书似的,专心得过头了,恨不得整个脑袋都钻进书包里去。朱一龙看他那样,像被老师讨作业又交不出来的小孩儿,可恶又可怜。

朱一龙这阵子在他这儿碰的钉子有点多,也不想自找没趣,见白宇不搭理,他也懒得追问,继续想题目去了。

过了一会儿,鞋子又扔过来了。朱一龙眉头皱了皱,喊了声“白宇”。白宇分得清楚,这种语气和表情,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明明激怒朱一龙的人是他,等到对方真生气的时候,气势上先怂下来的也是他。

“我……我不想学了!”白宇给出了无力的辩解。

朱一龙瞪了他两眼,白宇想起也就是半年前,这人还手把手教他骑车。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就只配拥有一双旧旱冰鞋,哥哥却要和他的“女人”“同居”去了,连年都不要在家里过了。

一股子委屈劲儿涌上心头,差点要哭出来。可他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当着哥哥的面哭?于是白宇化悲为愤,顿时感觉容易得多了:“谁要穿你穿过的!”

朱一龙被他怼得一愣。小时候他俩天天睡一个床,背心裤衩子换着穿,他从来没想过白宇也会有嫌他的一天。

话一出口白宇就后悔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人可以如此分裂,心里想的和嘴巴说的全然不是一回事。

白宇嘴巴张了张,一句“对不起”卡在嗓子口,自从上了初中以来日益膨胀的自尊心阻止他立刻道歉,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朱一龙不再看他,直到关灯上床为止,谁也不说话。白宇明明失了眠,却连身都不敢翻一个,纠结的心情生怕被哥哥察觉出一星半点。

煎熬半宿,白宇在凌晨时分睡过去,天亮时睡得正死,因此错过了一个道歉的机会,再等,就得等到半个月之后了。

某天白宇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是前所未有的——自从七岁那年妈妈牵着他的手走进这栋房子以来,哥哥第一次离开他这么远,这么久。

其实白宇早有感觉,溜冰也好,打篮球也好,哥哥一直走得太快了。于是他跟在后头追呀,哥哥痴迷篮球,他便跟着学;因为羡慕哥哥和同学一起溜冰,他问他借来旱冰鞋。

白宇好想对他说,哥你等等我吧,哪怕一小会儿也成。

这时候白宇隐约有些咂摸出味儿来了,哥哥总会越走越远的,就像他们再也没办法回到挤一张床的小时候。

想到这一节的白宇心里怪不舒服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地剥离出去似的。

其实朱一龙基本上每天都有电话回来,白宇一开始不愿接,妈妈接电话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总在周围打转。

“小宇过来,来和哥哥说两句。”

白宇嘴上不情愿地“哦”着,却很快接过了电话。本该有的那点未竟的尴尬,也随着听筒那头听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少年声线的一声“小宇”,消弭于无形了。“不要再理臭哥哥计划”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第一次通过电话这一载体交流,和面对面交流截然不同的感觉,多了一层陌生的新鲜感,朱一龙一反常态地话多起来。

他讲自己怎么凌晨四点钟起床,边跑操边大声背单词。讲这里的学生都怎么发了疯似的学习,熄了灯之后到厕所里借光读书,到路灯下面借路灯光读书。

白宇听得一愣一愣,那些生活和那些人感觉离他都很遥远,甚至无法通过想象推晓其万一。

又听他哥说洗衣粉倒多了,发出整整一水池的肥皂泡,内裤怎么也冲不干净,只能挂着空挡直接套个外裤去上课,冻得他蛋疼。

这些琐事一聊开就是半个多小时,起先白宇心中总有疑虑,明明很想问问他有没有和女生在一起,却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因为无论怎么说,都会觉得很奇怪。

对白宇来说今年的春节就像是一颗囫囵吞下的汤圆,还没怎么尝出味儿来,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年三十没有人陪他放炮,团年饭桌上也没人跟他抢饺子里的硬币,感觉很不习惯。

不习惯的并不止白宇一人。最初的冲动逐渐退去,每天20个小时学到快吐的朱一龙,抵触情绪在除夕这一天到达了顶峰。

顶着困倦的黑眼圈从硬板床上醒来,环顾冰窖似的破砖房,身下的床垫散发出陈腐的霉臭味,置身其中的人会逐渐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来。加诸于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每一天都有人不堪重负情绪崩溃,哭着要回家。

年三十那天朱一龙跑去电话亭,打光了ic卡里的钱。放弃的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好几次差点对着白宇脱口而出。什么狗屁冲刺班,他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寒窗苦读根本不适合他。

他无比想念垃圾食品,想念温暖的房间,想念电脑游戏,想念篮球场。他想带白宇去溜冰,看他牢牢巴住栏杆维持平衡的囧样。而自己会故意将他带到空旷的场地中央,看小朋友惊慌失措地紧紧靠住他。

直到白宇在电话那头说出一句施了魔咒的话。

“哥,你一定行!”

朱一龙突然就不能放弃了,因为白宇说了,那就一定行。

挂上电话,拿手掌搓了搓脸,续命成功的朱一龙踩着煤渣操场回到四处漏风的自习教室,和茫茫题海厮杀起来。

寒假拢共不过20天,年初五接过了财神,学生们的舒坦日子就没剩几天了。

白宇听着电视补寒假作业,三支笔同时操作,一看就是熟练工。

自从进入2003年,有一个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当中,一开始人们认为它只是传播更广的一种流感,直到接二连三出现死亡病例,才逐渐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如同石子投湖,石头沉底,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

“剧本台记者报,全市医院已收治确诊病例654人,其中死亡人数42人。”

“截止到今天凌晨,全市范围内各大超商,食用醋均已售罄,市民开始转而哄抢食盐与白萝卜。本台在此向民众呼吁,切勿偏听偏信民间偏方,合理饮食,远离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

白宇被突然插播进来的新闻画面吸引了注意力,人们宛如争抢魔戒一样,伸长了手臂去够货架上仅剩的几瓶醋。

“中华民族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见的浩劫,让我们众志成城,抗击非典。”

电话不早不晚在这时候响了,白宇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心脏狂跳,心中惴惴,像是有感应似的。

电话是妈妈打回来的,告诉白宇,她单位里出了一例确诊病例,目前所有和病患接触过的人都被强制隔离了。

她也被隔离了。

白宇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听出儿子的哭腔,白妈妈的心都揪了起来。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白宇一直是个心软的小男孩,被全家人保护得太好了,不怎么经事儿。如今他爸在外地出差,他哥远在乡下,自己又被隔离,白宇一个人在家,她是真的放不下心。

白宇很快就从语气中感觉出妈妈正在为他担心,他意识到这种时候自己不能再加重她的负担了。

那么如果是哥哥的话,会怎么做呢?白宇尽可能地模仿着朱一龙的语气,反过来安慰着她。

白妈妈越听越不舍得,反复叨念着:“宝宝,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

白宇嘴巴一扁,不敢哭出声音给她听到。

爸爸也打了长途回来,告诉他目前机场全面停航,自己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挂了电话,白宇呆呆地坐着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这时候能做些什么。他们家的四个人,竟然因为某种不可抗力,就这样各自流落在外,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家里这串电话号码了。

而他能做的,只是守着这台电话,期盼它再次响起的时候,能够带来一些好消息。

2020-01-11 /  标签 : 朱白龙宇 1210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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