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

【周叶】吓吓侬13

13
光点快速在屏幕上闪动，键盘咔哒咔哒响得很有节奏，这样的日常训练周泽楷每天都要做十多组。他的视线会紧紧地锁定住光点，鼠标准确地追踪过去，不会有一点冗余的操作。
但是今天他的状态奇差，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至于原因嘛，就只有周泽楷自己知道了。
如果有一条毛尾巴总是烦你，你肯定也无心做事的啦。
周泽楷烦恼的源头，就是这条正在他鼻子前面晃来晃去的尾巴。他不知道这是谁丢的尾巴，这根毛绒绒的东西已经骚扰他很久了，可是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它。
它很烦人，时常阻挡周泽楷的视线，恶作剧挠他痒痒让他打喷嚏，被周泽楷抓住惩戒一番之后还会心怀不满，啪啪抽打他的脸。偶尔它才能安静一点，圈住周泽楷的脖子假装自己是一条毛皮围脖。
今天似乎是比赛日，对手是谁？好像是嘉世？周泽楷都不记得了，他被尾巴折腾得心烦意乱。
一眨眼他就置身场馆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从刚才开始尾巴就不见了，周泽楷有点急，四处寻找着，才在自动贩售机旁边找到了。那条毛毛甩了甩，周泽楷一把揪住毛尾巴，正打算卷吧卷吧塞进口袋，顺着尾巴一路摸上去，却摸到一团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
“手往哪儿摸呢！”叶修飞快地转过身来质问他。周泽楷的手像触电般弹开了，这么说，他刚刚摸到的，是叶修的……

周泽楷仰躺在酒店的床上，盯着自己的左手出神。
凉糕。
麻薯。
雪糯糍。
……
周泽楷忽然像条咸鱼一样翻了个面儿，脸埋进松软的枕被间，嘴角止不住上翘。恼人的是晨勃，通常分神想些别的过会儿就好，可是今天情绪似乎格外高涨，他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消下去，只好自己动手了。至于劳动时脑子里想的凉糕雪糯糍就不可说了。
周泽楷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昨晚，他怕叶修心情不好，安慰人对于他来说本是个难题，叶修也不见得需要安慰的样子。起初只是觉得非得找到叶修，跟他说些什么才行，可结果从头至尾他们没“说”上一句话，倒是把荣耀的自带表情刷了个遍。
直到集合打道回府的时候，周泽楷落在后面，看叶修和黄少天在前头吵嘴。说是吵嘴，基本上都是黄少天的声音，叶修只在他说话间歇凉凉地抛出那么一句，不过总是很扎心就是了。
昨天的插曲好像没发生过，不管是叶修，还是其他人，没人把它当回事。
好不容易前方战事暂歇，安静不过五分钟的黄少天又发现了新槽点。
“喂周泽楷昨晚拿大号上游戏了吗？都上热搜了。你上去干嘛啊？该不会是偷偷去抢野图吧？”
几道视线汇聚到周泽楷这里。黄少天的问题太多，他不知道回答哪个，干脆就没吭声。黄少天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答案，就算说了自己八成也听不懂。
只有苏沐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周泽楷，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叶修，明明分开老远的两个人，她却偏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尽管集训期还有四天结束，没有一个人摸鱼偷懒。一贯从早到晚泡在训练室的叶修，倒是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倒计时三天，叶修依然不知所踪。
训练最后一日，微草临时国家队训练室内，十三人端坐，听不到只言片语，只有机械键盘落键时发出的生脆声响。
玻璃门外，几位着正装的中年人不苟言笑，冯宪君也在其中，审视着电竞椅上一张张年轻而严肃的面庞。
随行领队换人。一道轻飘飘的指令，抹掉了叶修半个多月的努力。
周泽楷匆匆跑回宿舍，叶修正整理行装，也没多少需要收拾的，拢共几身换洗衣物而已，收成一个瘪瘪的行囊。
周泽楷眼眶发热，他无法不去想象当年这人是否也是这样被嘉世扫地出门，只要想到那场景，就心疼得要死。就连和柔弱八竿子打不着的叶修都被他看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味道。只能说，情人滤镜害死人了。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分不清了。周泽楷只知道不能再让叶修就这么走了，这一走八成就没有然后了。
周泽楷踏进门，关门上锁。叶修听见声音刚转过身来，就被一个热腾腾的小周迎面抱紧了。八爪鱼似的抱法，两条大臂箍得他动弹不得，胸口硬邦邦的两块挤得他呼吸困难。
“不要走……”
那声音通过胸腔震动直接传递过来，竟比亲耳听见的还要振聋发聩。
叶修艰难地从这拥抱里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周泽楷一路跑来，微微汗湿的脖子正与他蹭在一起，叶修仿佛被这股蓬勃张扬的味道笼罩住了，一时之间恍了神。
拥抱再长，终有尽时，激情再热烈，终会回归于温情。
面对面站着，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周泽楷借着一股蛮勇打破了禁忌，现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叶修并不比他好多少，表面镇定而已，心里一样的虚，这已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许多年前那浅薄的经验根本不足以帮他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可以给他们慢慢理清头绪，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叶修年长，他知道这时候还得他来扮演这个懂事的。
“该走了。”他像个兄长那样拍拍周泽楷的肩膀。想起刚才周泽楷冲过来的样子，他还真怕越了雷池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幸好小周做事有分寸，这样挺好，不至于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听见他这么说，周泽楷整个人都苦掉了。他也知道叶修说的是实情，在领队的问题上他们俩谁都做不动主。现在他委屈巴巴地盯着叶修，无非也就是想撒个娇讨点福利罢了。
“这么可怜，给谁看呢。”谁知道叶修一秒识破，不给他任何肖想，背着包转身开了门，到了门口才又说，“好好比赛，我会看着你的。”说罢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修走得没半点犹豫，周泽楷没有再挽留。他坐在叶修睡过的床上，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要追他。
既然有了目标，偏偏又是叶修这么难搞的任务对象，没法子，自己选的人，今天留不住，那他继续努力。
周泽楷往后倒去，上半身仰躺在床上，对着灯槽里透出的光发起了呆。

叶修还真不像看上去那么洒脱，逃得那么快，都不敢多看那双狗狗眼一眼，多看一眼，心就软得不行。周泽楷喜欢他，这点他总不至于看不明白，两个人里，总得有一个狠狠心吧。
叶修早就料到这事不能善了，麻烦果不其然找上来。接连几天各级领导轮番找他谈话，牵涉到国家队兹事体大，就不是几个俱乐部的高度了，领导张口闭口都是国家形象，一顶顶帽子往下扣。得亏叶修打小听惯了他爹那差不多的一套，换个人来今天指不定就直接跪这儿了。
反正他一个退役人士无牵无挂，舆论影响不到，大不了再回去当主播去，吓不着。关于他的性向问题本来也就是些捕风捉影的一面之词，根本拿不出实锤来。因为上面对这次赛事格外重视，容不得一星半点负面消息，这才解除了叶修的领队职务。
多少双眼睛盯着国家队，更别提多少双眼睛盯着周泽楷。叶修脑子很清楚，他知道这时候如果他俩出点什么，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送人头了。
他想了这么多，想得这么周全，唯独没想过一个问题：他自己对周泽楷是什么想法。喜欢或不喜欢，没想过，总觉着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岁数。小周那小子那么招人，怎么就看上自己了，这爱情来得比龙卷风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