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

【周叶】吓吓侬20

复活

20
篮球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叶修搞不清自己怎么跑来打球，平时爬个楼梯对他来说就是强度最大的运动，打球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他还偏偏就站在球场上了，运球似乎运得还挺顺手，正要切入篮下，对面中锋一个错步拦了上来。叶修左右试了几次，都没能突破，他有些搓火，对方跟座铜墙铁壁似的。叶修转身换了个体位，背后立刻贴上一具热烘烘的身体，贴着他，挤着他，寸步不让。
妈的，没事长那么大块胸肌干什么。
持球时间过长，叶修索性抛开了球，半扭着上身转过去，一定要看看这讨人厌的大块头到底是谁。可是他看不到，对方更紧密地贴上他的背，甚至连整条手臂都环过来了，这下叶修等于是被稳稳地抱了个满怀。他想喊裁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那人的舌头都已经填进他嘴里来了，叶修闻到一股竹子和茶叶混合的香味。
“嗯……”梦中的叶修哼出半声含混不清的呻吟，立刻打住惊醒了。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对床的动静，应该是没醒。
作为男人中没什么欲望的那一类，过去的许多年叶修一直以为自己和这种事没多大关系。十五六岁男孩儿性欲最旺盛的年纪他和苏沐秋互相疏解了，二十岁之后满脑子都是怎么打好比赛，除了生理性的遗精之外连主动打手枪的次数都很少。如果说有人天生适合出家，叶修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种人。
可是最近频繁的春梦和晨勃让他打心里有点打怵，似乎他的脑子还没准备好接受一次恋爱，身体已经迫不及待。一星期之内第三次早起洗内裤的尴尬，叶修不想再体会第四次，他甚至有点怀疑被同宿的喻文州看出了端倪，毕竟这人太精了。
怪就怪周泽楷。但凡他表现得孟浪一点，叶修就能严词拒绝，可他偏不是，身体力行了一句歌词叫做“不打扰是我的温柔”。他离叶修远远的，压根没有身体接触的机会，也鲜有言语交流。搞得叶修偶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告白事件。可每当周泽楷一个眼神丢过来，叶修又觉得芒刺在背了，偏偏他确实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干，连说都无从说起，若有意若无意最是折磨人。
只有当叶修在战术会议上高谈阔论的时候，那道视线才肆无忌惮，紧紧地黏附在他的身上，眼底似乎还闪着小星星。
叶修知道这人根本没有死心。硬是把神枪玩成近战的家伙，会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眼前的难关恐怕只会让他产生更强的挑战欲吧。
“不对。”
一向惜字如金的人难得开尊口，总是比较掷地有声。众人一齐望向周泽楷，以眼神询问。
周泽楷并没有因为骤然成为焦点而感到局促，而是继续从容不迫地说下去：“我觉得，不对。”
叶修看过来，周泽楷淡定迎视，两个人的视线今天第一次交汇，彼此都有点挑衅的意思，空气中仿佛能擦出实质的火花。

上次抽签似乎败光了叶修的欧气，近在眼前的八进四就将遭遇日本队，该来的总会来，现在可做的，无非就是赛前竭尽所能地将战局上可能出现的情况推演无数次，以期在正式比赛时把偶然性降到最低值。
就是这次赛前会议中，周泽楷和叶修有了分歧，各执己见，相持不下。周泽楷更是破天荒地说了不少，几乎是在和叶修争锋相对了。其余人秒变吃瓜群众，惊觉这些年叶修早就把这屋子人都怼遍了，唯独就没怼过周泽楷，这场面也算新鲜。
苏沐橙却有不同的想法，直觉告诉她，这俩人有事儿。
不知怎么的叶修忽然也来劲了，一拍大腿，刷卡登录，实战见分晓。
场面话是一句没有，直接奔向地图中间开打。叶修日夜泡在yudo的比赛录像里，此时拿个刺客将他的操作习惯模仿得惟妙惟肖，几个技能交换下来几乎可以说和本人没差。
对面周泽楷打得异常强硬，或者说平时他还算收着了，碰上叶修才彻底放飞。
刺客像鬼魅一样如影随形，碎踝在神枪手洁净的白衣上留下难看的脚印，比脚印更难看的是一枪穿云全身遍布的刀痕。实际损血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可怕，只是yudo的风格使然，他很喜欢在对手身上留下痕迹这种做法，很难说这是否算是某种心理战术，这细节此时都被叶修全盘模仿过来了。
观战众人心下都是一凛，又一次领略到叶修的可怕。不乏有人暗自拿自己做比较，短时间内光靠看录像能不能把完全没交过手、不同职业的选手模仿到这种地步。
“嗯？”
黄少天听见他们队长出声，知道他已经先于他们看出了些什么，想问却连问一句的间隙都没有，因为那两人追咬得太紧了，让观战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周泽楷在不知不觉间提速了，叶修哟了一声，微微一笑，任由周泽楷带领着节奏。子弹倾泻而出，命中者寥寥，各种刺客的位移技能像不要钱一样轮番上，一时间屏中的叶修仿佛化成一道黑色的残影。
反倒是一枪穿云身上又添不少伤痕，都不致命，就是很烦人。叶修看过的录像里就有几次对手沉不住气被yudo反制打乱节奏彻底打爆的先例。进入竞技状态的选手最反感的就是眼下这种局面，比大逆风局还要让人不爽，脾气火爆点的可能键盘一推直接真人pk了。他倒是很想看看周泽楷会作何反应，搞不好这局打完对他的好感就都败光了。
方锐看着血迹斑斑备受凌虐的一枪，打得如此憋屈，啧啧感慨，这场面假如被周粉看到肯定又是一片嘤嘤嘤。
叶修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他的眼神却不是这么回事。寻常人在这时候早被周泽楷打爆了，即便能接下这轮番狂攻也已无力为继了，即便是叶修，此时也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确保跟上。
叶修的手指越来越热，眼神越来越亮。
周泽楷简直棒透了，而且越来越出色。
任何一种竞技，到达某种境界之后，水平接近的对手之间会产生惺惺相惜的通感，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是拼尽了全力要去打败的对象，在某一瞬间却似乎成了和自己最贴近的人。
简直就好像，他们合作的一场双人舞。看的人过瘾，演的人痛快淋漓。
如果拿探戈来类比的话，叶修觉得周泽楷就是他最好的舞伴没有之一了。
这种巅峰体验如此难得，普通人一生都未必能体会几次。有幸成为电竞选手这种机会会比常人多些，不过叶修职业生涯的后几年几乎是没有这种感受的。他到了独孤求败的境界，不仅仅是指技术上，更多是心态层面的东西。一个又一个赛季，越是走下去，叶修似乎越来越体会不到最初的那种快乐了，那些无忧的在空积城外pk的日子曾收获过的快乐。
所以兴欣夺冠后，两队握手致意时，叶修是真心感谢周泽楷的。不是客套，只为了他让叶修重新获得了那种极致的体验。
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地点，叶修又从同一个人那里得到了。他事后想起这一刻自己都会忍不住恐惧起来：这感觉太妙，如果以后再也体会不到怎么办？
不过当下的叶修是考虑不到这么多的，他的世界消失了，他的身体消失了，他的眼睛只容得下一个神枪手罢了。
甚至他都没有再刻意模仿yudo了，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就是叶修本人在和周泽楷较量。快得让人目眩的视角转换，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他们身后窥屏，就会发现两人技能栏的冷却转钟都是出奇的合拍，仿佛自带某种无声的韵律一般。
手指每一次起落，一个接一个技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被施放出来。
裂，杀，闪，瞬……灭？
“不好”这个念头提前零点几秒划过叶修的大脑皮层，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刺客倒飞出去，在空中还没飞出多远，就被一枪穿云按在地上摩擦到死了。
周泽楷虽不是黄少天那样出了名的机会主义者，可是被他抓住机会的话，却是绝不会放过的。
失败！
这两个字跃出时叶修的大脑似乎还没从兴奋状态回复过来，恍惚中甚至看到了荣耀两字。他倒不是第一次负于周泽楷，只是这一次最特殊了，因为胜负的关键手在于他的技能钟出了问题，最后一个灭居然相差了0.3秒没有冷却！
正好完美印证了周泽楷先前反驳他的理论。周泽楷是对的，这次是叶修错了。
叶修犯错这可太难得了，几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人开始偷看叶修的表情，关系近点儿的肚子里都准备好二十句落井下石的话了。
叶修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的心里热得发烫。
荣耀，真的太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