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

【周叶】吓吓侬23

23
八进四的赛程长，昨夜中国队成为第一支挺进四强的队伍，受到了全世界荣耀迷的瞩目。多少目光聚焦到首发战天秀的周泽楷，外网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洋周太太，搞得本土的太太团非常不淡定，真实比赛还没开战，网上倒有先干一仗的苗头了。
电视上重播着昨天的赛后采访，没人在意那套官方辞令，一个个都着装整齐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饭。
黄少天显然对网上轰轰烈烈的抢男人大战更感兴趣，挂着直播刷论坛刷微博，看到好玩的还要cue一下镜头之外的周泽楷。弹幕飞过一排排“叫我老公安心打比赛，我和孩子都在家里等他”队形，黄少天拍腿大笑，直说周泽楷当代段正淳，种子遍天下。
画外音喻文州叫他注意素质。
于是喻太太们按捺不住了，又是一波弹幕滚过。
李轩上下眼皮都粘在一起，吃的是什么味儿都不知道，嘀嘀咕咕：“叶队呢？不是他通知今天有跟拍早点起的吗？”
大脑接收到特别关心的人名，从进门开始始终一脸游离的周泽楷才默默地支起了耳朵。他八点起床的时候发过一条微信，但是叶修没有回他，应该是还没醒。
同寝的喻文州接话：“叶队昨天通宵复盘，天快亮的时候才睡。”
周泽楷咬下一口生菜叶子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眼皮缓慢地眨动了一下。
像是戏剧性的巧合，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最后一条微信之后，周泽楷也趁着兴奋劲偷偷地复盘过了，为的是把今天的时间挤出来。
显然叶修又和他默契了一回。周泽楷拨弄着碗里的玉米粒，叶修就是这样，做了多少从来不会说。如果不是世邀赛让他有了近距离观察的契机，不知道还会错过多少。
接下来一周都没有比赛任务，叶修干脆放他们两天假。只不过跟拍采访是推不掉的差事，而且会随着他们的一路凯歌越来越密集，最终成为工作的一部分。
周泽楷最适应，也最知道叶修不喜欢这些。
所以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进门的时候，看见黑洞洞的摄像头，第一反应是立刻扭头出去了。方锐同情地拍拍石化的摄像大哥。
几秒之后，清醒一点的叶修重新推门而入，神色正常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享用早午饭。周泽楷十分想挨过去，气人的叶修背对着他没有接收到讯号，兀自和喻文州讲起了这几天的安排，又讲到复盘中暴露出的问题一二三。
“嗯……这个问题刚刚周泽楷也提到了。”喻文州嘀咕了这一句，随即陷入思考。
叶修若无其事地给了周泽楷一个眼神：“小周，自己偷偷复盘了啊？”
周泽楷腼腆一笑：“嗯。”
叶修承认有点被闪到，咳了一声，转头问摄像大哥吃了没。突然被点名的小哥愣了一下，忙答吃了吃了，叶修很是社会地派烟，他诚惶诚恐地接了。叶修逗他，故意压低了声：“这段不会播吧？”接着俩人哈哈一笑，臭味相投地出去抽烟了。
周泽楷撇撇嘴，仿佛嚼了八百颗酸枣。
黄少天的画外音很适时地插入了：“……什么什么？求我带老叶出镜？我说你们这些cp粉不要太浪了啊小心查水表……”
把你们全突突了，周泽楷冷酷地想。
一根烟的工夫，周泽楷脑子里上演了一套神枪手技能串烧。过了把瘾的叶修潇洒地经过他，留下淡淡的烟味。
“那就麻烦小刘了啊，不过我一个人搞不定，没办法，英语破，再带个谁好呢……”叶修正儿八经地环视一周，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看着余光里周泽楷的眼神越来越亮，差点绷不住笑出来，也不忍心再逗他，直说：“小周，你跟我走一趟吧。”
一根烟加一通神侃，叶修把摄像师收买了，给自己准备好了不在场证明。
摄像小刘心里苦，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少一个叶修不碍事，少一个周泽楷这得损失多少流量啊？还没等他抗议有效，人周泽楷都已经手速惊人地穿好外套站到门边了。这么着急的吗？
叶修抛下一句“回来给你们带中餐”，连中餐俩字都是从门外老远飘来的。
徒留一室骂骂咧咧的同事们。

出了酒店叶修才发现周泽楷零武装，墨镜口罩帽子几大出街标配一概没戴，问他要不要回去取，周泽楷说不用。
叶修不怕，国内大街上能认出他的人都少，别说这八千里外。
“小周同学，你约了，我会了，接下来呢？”叶修管杀不管埋，好整以暇抱着手臂看他的小周同学。
周泽楷眼角都是笑意，难得的冒了句骚话：“带你飞。”
行至路口，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公车。叶修平时话也不多，显得今天格外聒噪，其实是紧张的，只好多说点话以求缓解。“靠不靠谱啊小周，我这点三脚猫英语，你就地给我卖了我都不带讲价的。”
闻言周泽楷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会儿，半天嘴里蹦出俩字：“不卖。”
叶修刚要乐，就被他紧跟着一刀补死了，死得透透的。
“自用。”沉默寡言周泽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叶修被他这套骚话combo震住了，虽不至于面红耳赤，但一颗心老鹿乱撞，刺激得有点让人吃不消。周泽楷是实实在在地开心，只觉得车窗外的日光都分外明快，仿佛不计成本的金粉洒在沿途的树叶上，也洒在叶修的脸上身上。
他在发光，他真好看。一个闪念周泽楷想到一百种亲吻叶修的方式，最终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就很开心了。
巴士载着他们两个外乡人远离了苏黎世繁华的商业地带，驶入旧城区。逐渐变得低矮的建筑群中，尖顶的教堂显得更高耸和突出。叶修不知道那顶是什么材质，它泛着迷人的蓝色。他们在利马特河畔看到了瓶子似的教堂塔楼，后来才了解到那是苏黎世闻名世界的地标性建筑。*
穿行在旧城区的小巷中总让人有种时空倒错的感觉，叶修想起很多以欧洲为故事背景的游戏里都有似曾相识的场景，他和周泽楷突然成了虚拟世界的两个npc，漫无目的地在异国的街头穿行。叶修的足迹遍布荣耀大陆的每一条街道，却没有像这样真实地和人一起、不以买东西为目的地逛过街，这体验新奇而有趣。
瑞士不算是热门旅游国家，不像其他一些欧洲国家街上走哪儿都能遇到祖国同胞的旅行团，擦肩而过多是白人脸孔，他们这两个结伴出行的东方男人反倒引来一些注视。
巷子两侧各开了店铺，经营范围稀奇古怪的。有一家门面外搭出了一个架子，上挂当季时髦手袋，怎么看都像天朝工地上遍地都是的蛇皮袋。售价是叶修唯一能看懂的部分，价值80瑞士法郎。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叶修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样子，惊叹之余打趣道，“沐橙总是吐槽我直男审美。”
这句话槽点太多，周泽楷一时不知如何接茬，还好他一贯话少，叶修也没指望他接话。两人顺道走到了下一家店面，周泽楷才开口——
“非直男，也get不到。”
两步的距离，周泽楷从头到尾审视了自己，自觉已经算不上直男了。叶修反应过来，快被他逗死了，哪有人这样一本正经地宣布自己脱直。周泽楷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笑哈哈的叶修，情绪受到莫名的感染，也忍不住笑出来。
这时候假如有人路过，就会发现两个笑得乱七八糟的傻子。

大概是山多的缘故，瑞士的天气变换无常，前一刻还是大太阳，这会儿整片乌云说来就来，片刻后零星雨滴散散落下。他们躲进范围内最近的一家开着门的店铺，叶修还回头关心了一下值80块钱的高级蛇皮袋的下落，它已经被店主妥妥地收进屋檐下。
周泽楷四下打量陈列，这似乎是一家贩售古旧音像制品的铺子，他在架子上看到的大都是上个世纪的CD。大量认识的不认识的外文中，“丝丝小雨”几个繁体汉字引起周泽楷的注意。
“周小朋友，认识这是什么不？”叶修饶有兴致地凑过来，端详着周泽楷手中的小盒。周泽楷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让他皮这一下。
“我妈特喜欢这个，我刚出生那会儿天天给我放着催眠。”
周泽楷发出怀疑的声音，对婴儿叶修能记事这件事表示不信。
手里这盒磁带确实有些年头了，周泽楷千禧年后出生，在他能摸会爬之后国内连CD机都被迅速淘汰出局，满大街几乎是人手一个MP3MP4。周泽楷会知道磁带，还是得亏这封面女郎。邓丽君他不陌生的，因为他的妈妈从小就是听她的歌长大，对邓丽君的感情可不一般，家里也收了不少绝版的经典。
叶修见周泽楷不信，好胜心起，如数家珍般地把九十年代流行的港台歌曲报菜名似的报了一遍。
他报了一串，周泽楷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问：“最后一首叫什么？”
叶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周泽楷在诈他，露出洞察一切的神情，拒绝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周泽楷含笑摸了摸他的头顶，诚心夸道：“真聪明。”
叶修耳根子直发热，不自在地要躲。
店主人过了很久才回来，带着满身雨滴，看见他俩杵在店里还有点懵，好像忘了谁才是店主。
小伙子和叶修年龄相仿，和他们连说带比划地用英语尬聊，倒也互相听懂了大概。这小老板听说他们是搞电竞的，献宝似的请出另外一件看家宝贝。
年代更古早的FC红白机和游戏卡带，据说是初版，非常珍贵。这东西叶修都有点陌生了，毕竟他学会打游戏都是10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候最差的网吧机子里装的都是各种大型网游，这老古董电视端游早就销声匿迹了。周泽楷比他生得还晚，自然是没见过。
在小老板盛情邀请下他们插着电视机玩了一会儿魂斗罗，叶修和周泽楷很快就掌握了操作要点，双打秀得飞起，配合默契得好像一个人。小老板嘴巴撑撑o型盯着屏幕，连准备好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ABAB”作弊续命大法都没机会展示，他俩就一命通关了，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起来咱俩还挺合拍的嘛。”叶修笑着晃了晃手柄，周泽楷的眼角眉梢亦有笑意，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自然，叶修有一瞬间的恍惚，真的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窗外雨渐止。周泽楷掏钱买下了全套，转手就送给了叶修。
“祝你们幸福！”小老板不知道从头到尾都误解了些什么，临别时笑着祝福他们，“新婚快乐！”
周泽楷淡定地说了谢谢，转而偷看叶修的表情，却正和他的视线撞到一块儿去，叶修一副抓包成功的样子朝他挑了挑眉毛。周泽楷还从来不知道被人注视着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就当周泽楷沉浸在被陌生人误会和叶修是一对的甜蜜中时，他的手掌突然被软和地包裹住了。
叶修还在继续往前走，周泽楷的眼中划过惊喜，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此时正稳稳地被叶修的右手牵住。
周泽楷停下脚步，叶修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他这会儿其实怪不好意思的，本身也不太擅长说那些情话，却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周泽楷。当看见那双亮得仿佛收集了所有星光的眼睛，那一刻叶修突然就确定了，就是他了。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没有任何矫饰，叶修朴实地说出最真实的感受。说完这句，他看到周泽楷笑了。
紧接着叶修被拉进一个怀抱，“还在大街上”这个念头仅仅只在他的思维深处闪了一个火花，就被周泽楷脖子里好闻的竹子味道浇灭了。
“偏偏喜欢你。”最终还是周泽楷凑在叶修的耳朵边上，说出了最后那首歌的歌名。

*“好一对硕大的胡椒瓶”的说法出自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