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

【周叶】吓吓侬21

21
北京时间凌晨四点半，赵小源暗搓搓地摸开了电脑，登上世邀赛官网看直播。首页赛程表上高亮飘红了中国vs日本，也就是今夜一战的双方。
“姓赵的！侬大清老早勿困告了寻死啊！*”
赵小源一个激灵拔掉耳机，赶紧给女友赔笑，心想早知道就跑网吧去看了。
今夜无眠的绝不止他一个，从昨晚开始失眠瞪着俩猫头鹰似的眼珠子熬夜等直播的人多得是，S市所有网吧这一晚的营业额都达到了峰值。
赵小源哄人哄得焦头烂额，那边双方已经开始列队，握手，裁判宣读比赛守则。
国内的摄像也是很懂，除了关照场上的选手之外，镜头还及时给到了场边的叶修。赵小源的视线不断地往屏幕那边瞟去，叶神理了发好像更帅了，唉，如果也能上场多好啊……
女友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简直当场气炸，刚要发作，就被赵小源一声石破天惊的“卧槽”给震回去了，懵逼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
现场大屏上公示第一阵的先发名单，周泽楷和麻生悠斗的名字赫然并列其上。没想到开场就掀高潮，现场大哗，弹幕都疯了。
作为同样都是高分出线的队伍，显然都是颇具实力的，一场定胜负的赛制之下，大部分队伍排兵布阵时还是会趋于保守的。显然今天的两支队伍都是例外了，yudo打擂台先发还算是在情理之中，周泽楷可是很少充当首发位置，这是要死磕到底的节奏！
登时一排排弹幕飞过都是吹周的，此外还冒出一些质疑的声音，猜测叶修是不是和周泽楷不对付才故意这样安排的，这种阴谋论居然也收获了不少拥趸，看来对叶修积怨已深的人不在少数。
赵小源突然醒悟刚才自己干了什么，害怕女友火起来直接上演全武行，却见她盯着显示器看得目不转睛。看啥看入迷了？赵小源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屏中正是周泽楷的特写。
似乎、可能，周泽楷又收获了一枚新的颜粉。
从镜头中可以看到，周泽楷和叶修凑近交流了一下，才去操作室热身。于是网友们又开始意淫，叶修是不是早已准备好了什么后招，秘籍法门之类的传授给周泽楷。
只有当事人知道，交流内容和比赛没半毛钱关系。
叶修捕捉到隔着操作室的玻璃周泽楷边做着手操边投向他的视线，想着几分钟前这小子咬耳朵跟他讲的话，忍了很久才控制住脸部表情不要笑得太过分。
“一年份。这次先欠着。”
简直想象不到，一向被当作无口的周泽楷还能有把叶修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这锱铢必较地跟他计较手操做多一次少一次的人，简直像个掰着手指跟家长数这个月少吃一次肯德基的小孩儿。兄弟你谁？被附身了吧？
面对叶修的吐槽，周泽楷充耳不闻并报之以甜倒牙的笑。
叶修横竖拿他没辙，碰上这人没脾气，“行行行，赢得漂亮点。”
周泽楷眼睛亮了亮，好像这保证也好祝福也好对他来说格外重要似的。随即不再调笑，切换到临场模式。
双方选手赛前握手。
麻生悠斗本人比视频里看起来还要瘦小，站在周泽楷旁边像个学生。脸白白的，一团和气的样子，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联想不到他那种阴狠的战斗风格。
现场自打周泽楷亮相起就开始升温，叶修看了一眼国内应援方阵里如痴如狂的女人们，坐在附近的老外无一不用惊奇的眼光望着她们，再伸长了脖子仔仔细细地将场上的中国选手看了又看，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
叶修心道，颤抖吧歪果仁，国内联赛的现场比这刺激一百倍。
视觉上周泽楷虽然比对方大了整整两号，却像个好脾气的长颈鹿，让握手就握手，让笑就笑。叶修想象着小周吃树叶的样子，长睫毛和温润的大眼睛，就忍不住嘿嘿的笑出来。
周泽楷上场前把手机扔给了叶修，这时候在他手里震了一下，有条微信进来。叶修没想到自己只是看了屏幕一眼，居然就给解开了。
叶修满心大写加粗的卧槽，不知道周泽楷几时拿他的脸干了这事，等比赛结束必须得好好审审了。
微信来自颜女士，内容太过一目了然导致解锁的一瞬间叶修就看清了全部内容。
颜女士：儿子加油！
叶修拿着手机不知所措，赶紧退回主界面标记该条未读，列表的下面一条却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内容很长但叶修差不多可以背出来，因为发信人就是他本人，是昨天夜里睡下以后他俩你来我往的战术讨论。这本身没什么稀奇的，真正让叶修在意的是，周泽楷给他的备注名是心肝，心用的是系统自带的一颗心的符号。
心里好像唰唰唰长了层绒毛，又痒又软。
叶修面不改色地端坐了一会儿，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把里头的小周拖出来改了，改成了长颈鹿宝宝。

“今天周泽楷似乎打得格外莽啊！”李艺博斟酌了半天，实在不知道如何给这反常的情况做注脚，幸好今天请来演播室的嘉宾里就有江波涛，立刻甩锅，“江队怎么看？您应该是战术上最了解周队的人了。”
江波涛该怎么解释，他看到周泽楷这个样子，只能想到发骚求偶的公孔雀，因为心仪对象坐在场边而在场上拼命炫技的行为和中学生真的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他要这么了解周泽楷，他也很委屈啊。
“想必队长有他的用意吧，毕竟是叶神的战术安排，我暂时还不能参透，还是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把锅甩给千里之外的叶修，江波涛心中默念冤有头债有主。
李艺博的内心是崩溃的，还拭目以待，你把我话都说了那我说什么，最终只能嗯嗯哈哈地含混过去了。
幸好比赛节奏很快，没留给他们太多的空白时间。另外一位嘉宾杨聪则一直显得比较沉默，李艺博有心想让他多说两句，毕竟这场比赛的看点在日本队的刺客身上。
“以同职业的眼光看来，麻生悠斗是不是属于个人风格比较明显的刺客选手呢？”
“呃，是的，他这种打法在全世界来说也是独一份了。”
“那么在杨队看来目前周泽楷所采取的是不是最佳策略呢？”
杨聪想说比赛节奏根本拿捏在对方手里，周泽楷打得看似炫其实相当辛苦。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他还不想被广大周太太的唾沫星子淹死，周粉多脑残是圈内公认的。
片刻后，不需要专门解说，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周泽楷处境不妙了。
“稳住啊周泽楷！”李艺博急了，连情绪都泄露出来。
实时镜头中周泽楷本人的表情倒是很平静，玻璃似乎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焦虑，使他免受感染。
开局8分钟，一枪穿云剩余血量37%，造成有效伤害19%。
“看来国内联赛水平还是不行啊，什么第一人一出去就露怯了。”
“不行了吧？”
“叶修退得可真是时候，免得自砸招牌。”
“凉了凉了。”
唱衰的言论如潮水涌来，即便是周泽楷的理性支持者，面对着这样一副残局，好像信心也开始动摇了，每个人都在默默地问一个问题：他还能赢吗？
资格老些的顿时醒悟过来，周泽楷本不是什么不败神话，在他的职业生涯早期，也无非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过来的。
叶修、周泽楷，都不是从来没输过的人，只是观众选择性地对这种可能性视而不见罢了。
当一枪穿云血量被压下30%的时候，一个强烈的念头出现在他们的脑中——
会输。
选手席的气氛虽不似观众席阴云密布，如丧考妣，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沉闷，大部分人都认为情况不乐观，周泽楷差不多了。
第二顺位的黄少天已经打算开始热身，叶修喝了口汽水，阻止道：“再等等他。”
他会赢的。叶修心里说的，没有宣之于口。他知道周泽楷为了这场比赛做了多少功课，每天额外的加训，甚至连睡梦之中都想着如何去赢，多少次一觉醒来就跑来找他交流新的想法。
他会赢的。
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哭了出来，他们以为就是这样了，国际八强，这就是他们所钟爱的选手所能触及的最高的那条线了。
如果叶修听到的话，一定会告诉他们，爱他就相信他会飞得更高，非常高，是连他都够不到的高度。因为叶修自己就是这样相信着。
转折发生在所有人的信心跌至谷底之时，当李艺博已经开始找话为周泽楷今天的颓势打圆场，麻生悠斗突然出现了一个重大的操作失误。0.1秒，他的技能冷却钟比他的手指动作慢了0.1秒。
一枪穿云就像变了一个人，先前所有的狼狈和不支尽数变成凌厉的攻势，弹雨如暴雨，笼罩了刺客。
从77%血到到0%，整个过程只持续了15秒。
甚至直到荣耀两字跳出，观众都没能做出合理的反应。
赢了……？
赢了！！
最后15秒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管他娘的！重点是，他们赢了！
从恍惚到狂呼，情绪经历过山车，场馆内一时嘈杂无比，口哨声此起彼伏。
黄少天惊呆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坐下，战斗就风卷残云般地结束了。
叶修喝了两口汽水而已。
这一切都与周泽楷无关，他的一枪穿云还剩下28%血和66%蓝，还要继续战斗，这是此时此刻他脑内唯一的事。
如果说刚才的是惊天大逆转动人心弦的话，那么之后发生的事真的足够每一个观众沸腾爆炸了。
一枪穿云14%血，击杀日本队第二顺位的剑客小松。
一枪穿云3%血，击杀日本队第三顺位的机械师长谷川。
这种级别的顶级赛事之中，周泽楷居然完成了一挑三的壮举。
全网都疯了，“周泽楷”三个字成为当天最热词条，各大搜索引擎搜索频次最高的词汇，所有游戏门户网站都用上了周泽楷当版头，一挑三被当做整场赛事的高亮时刻，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被再三地提及。
不过在叶修看来，最闪光的一刻却不是周泽楷一挑三，而是那0.1秒。只有他知道，那是小周日以继夜的刻苦训练，才把时间压缩到最最精确的地步。麻生悠斗的败北看似千里之堤溃于一个简单的失误，其实背后是周泽楷经过无数次试验得出的最极限方案。正是由于第一场比赛将麻生悠斗推到了极限，像一根拉扯到极限的弹簧那样失去弹性，才为最后团队赛的大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本场比赛的mvp，周泽楷当仁不让。
裁判宣布比赛结果时，全场的欢呼声像浪潮一样把人淹没。叶修站在那里和所有粉丝一样卖力鼓掌，周泽楷站在那里接受嘉奖，表情有些茫然，叶修知道那是累着了。为什么非得是0.1秒，为什么不稍微放一点水不要那样苛待自己，叶修有些心疼，更多的是理解。
因为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因为追逐胜利的脚步，永不停歇。
周泽楷茫然的视线越过无数鲜花与掌声，与叶修的交汇，才像是终于确定了。那一刻，他们从彼此的眼中，找到了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在找的东西。

*上海话：你大清早不睡觉在找死啊